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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云天明的三个故事》——最科幻的童话故事
2011-11-10 16:09阅读:56,833
云天明的第一个故事:
《王国的新画师》
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个王国叫无故事王国,它一直没有故事。其实对于一个王国而言,没有故事是最好的,没有故事的国王中的人民是最幸福的,因为故事就意味着曲折和灾难。
无故事王国有一个贤明的国王、一个善良的王后和一群正值能干的大臣,还有勤劳朴实的人民。王国的生活像镜而一样平静,昨天像今天,今天像明天,去年像今年,今年像明年,一直没有故事。
直到王子和公主长大。
国王有两个儿子,分别是深水王子和冰沙王子,还有一个女儿:露珠公主。
深水王子小时候去了饕餮海中的墓岛上,再也没有回来,原因后面再讲。
冰沙王子在父王和母后身边长大,但也让他们深深忧虑。这孩子很聪明,但从小就显示出暴虐的品性。他让仆役们从王宫外搜集许多小动物,他就和这些小动物玩帝国游戏,他自封为皇帝,小动物们为臣民,臣民们都是奴隶,稍有不从就砍头,往往游戏结束时小动物们都被杀了,冰沙就站在一地鲜血中狂笑不已......王子长大后性格收敛了一些,变得沉默寡言,目光阴沉。国王知道这只是狼藏起了撩牙,冰沙心中有一窝冬眠的毒蛇,在等待着苏醒的机会。国王终于决定取消冰沙王子的王位继承权,由露珠公主继承王位,无故事王国在未来将有一位女王。
假如父王和母后传给后代的美德是有一个定量的,那冰沙王子缺少的部分一定都给了露珠公主。公主聪明善良,且无与伦比地美丽,她在白天出来太阳会收敛光辉,她在夜晚散步月亮会睁大眼睛,她一说话百鸟会停止鸣唱,她踏过的荒地会长出绚丽的花朵。露珠成为女王必定为万民拥戴,大臣们也会全力辅佐,就连冰沙王子对此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目光更阴沉了。
于是,无故事王国有了故事。
国王是在他的六十寿辰这一天正式宣布这一决定的。在这个庆典之夜,夜空被焰火装点成流光溢彩的花园,灿烂的灯火几乎把王宫照成透明的水晶宫殿,在欢歌笑语中,美酒如河水般流淌......
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中,连冰沙王子那颗冰冷的心似乎也被融化,他一改往日的阴沉,恭顺地向父王祝寿,愿他的生命之光像太阳一样永远照耀王国。他还赞颂父王的决定,说露珠公主确实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君主。他祝福妹妹,希望她多多向父王学习治国本领,以备将来担当重任。他的真诚和善意让所有的人为之动容。
“吾儿,看到你这样我真是高兴。”国王抚着王子的头说,“真想永远留住这美好的时光。”
于是有大臣建议,应该制作一幅巨型油画,把庆典的场景画下来,挂在宫殿中以资纪念。
国王摇摇头,“我的画师老了,世界在他昏花的老眼中已蒙上了雾霭,他颇抖的老手已绘不出我们幸福的笑容。”
“我正要说这个,”冰沙王子对国王深深鞠躬,“我的父王,我正要献给您一位新画师。”
王子说完对后面示意了一下,新画师立刻走了进来。这是一个大男孩,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,裹着一件修士的灰色斗篷,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和珠光宝气的宾客中像一只惊恐的小老鼠。他走路时,已经很瘦小的身子紧缩成一根树枝一般,仿佛时时躲避着身边看不见的荆刺。
国王看着眼前的画师显得有些失望,“他这么年轻,能掌握那高深的技巧吗?”
王子再次鞠躬,“我的父王,他叫针眼,从赫尔辛根默斯肯来,是空灵大画师最好的学生。他自五岁起就跟大画师学画,现已学了十年,深得空灵画师的真传。他对世界的色彩和形状,就像我们对烧红的烙铁一样敏感,这种感觉通过他如神的画笔凝固在画布上,除了空灵画师,他举世无双。”王子转向针眼画师,“作为画师,你可以直视国王,不算无礼。”
针眼画师抬头看了一眼国王,立刻又低下了头。
国王有些吃惊,“孩子,你的目光很锐利,像烈焰旁出鞘的牙剑,与你的年龄极不相称。”
针眼画师第一次说话了:“至高无上的国王,请宽怒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。这是一个画师的眼睛,他要先在心里绘画,我已经把您,还有您的威严和贤明一起画在心里,我会画到画里的。”
“你也可以看王后。”王子说。
针眼画师看了一眼王后,低下头说:“最最尊敬的王后,请宽怒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,我已经把您,还有您的高贵和典维一起画在心里,我会画到画里的。”
“再看看公主,未来的女王,你也要画她。”
针眼画师看露珠公主的时间更短,如闪电般看了一眼后就低头说:”最最受人景仰的公主,请宽怒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。您的美丽像正午的阳光刺伤了我,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画笔的无力,但我已经把您,还有您无与伦比的美丽一起画在心里,我会画到画里的。”
然后王子又让针眼画师看看大臣们。他挨着看了,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只停留一瞬间,最后低下头说:“最最尊敬的大人们,请宽怒一个卑微画师的冒犯。我已经把你们,还有你们的才能和智慧一起画在心里,我会画到画里的。”
盛宴继续进行,冰沙王子把针眼画师拉到宫殿的一个角落,低声问道:“都记住了吗?”
针眼画师头低低的,脸全部隐藏在斗篷帽的阴影里,使那件斗篷看上去仿佛是空的,里面只有黑影没有躯体。“记住了,我的王。”
“全记住了?”
“我的王,全记住了,即使给他们每人的每根头发和汗毛各单画一幅特写,我都能画得真真切切分毫不差。”
宴会到后半夜才结束,王宫中的灯火渐渐熄灭。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,月亮已经西沉,乌云自西向东,像帷幕一样遮住了夜空,大地像是浸在墨汁中一般。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来,鸟儿在巢中颤抖,花儿惊惧地合上了花瓣。
有两匹快马像幽灵一般出了王宫,向西方奔驰而去,骑在马上的分别是冰沙王子和针眼画师。他们来到了距王宫十多里的一处幽深的地堡中。这里处于夜之海的最深处,潮湿阴森,像一个沉睡着的冷血巨怪的腹腔。两人的影子在火炬的光芒中摇曳,他们的身躯只是那长长影子末端的两个黑点。针眼画师拆开一幅画,那画有一人高,他把包画的帆布掀开后让王子看。这是一位老人的肖像,老人的白发和白须像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头脸,他的眼神很像针眼画师,但锐利中多了一份深沉,这画显示出画师高超的技艺,纤毫毕现,栩栩如生。
“我的王,这是我的老师,空灵大画师。”
王子打量着画,点点头说:“你先把他画出来是明智的。”
“是的,我的王,以免他先把我画出来。”针眼画师说着,小心翼冀地把画挂到潮湿的墙上,“好了,我现在可以为您做新画了。”
针眼画师从地堡的一个暗角抱出一卷雪白的东西,“我的王,这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雪浪树的树干,这树百年长成后,它的树干就是一大卷纸,上好的画纸啊!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。”他把树干纸卷放到一张石桌上,拉出一段纸来,压在一大块黑曜石石板下,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沿石板把压着的纸切下,掀开石板后,那张纸已经平平展展地铺在石桌上,它一片雪白,仿佛自己会发光似的。然后画师从帆布包中拿出各种绘画工具,“我的王,看这些画笔,是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狼的耳毛做的。这几罐颜料也都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,这罐红的,是那里巨编蝠的血;黑的,是那里深海乌贼的墨汁;蓝的和黄的,都是从那里的古老陨石中提取的......这些都要用一种叫月毯的大鸟的眼泪来调和。”
“赶快画画吧。”王子不耐烦地说。
“好的,我的王,先画谁呢?”
“国王。”
针眼画师拿起画笔开始作画。他画得很随意,用不同的色彩这里点一点,那里画一道,画纸上的色彩渐渐多了起来,但看不出任何形状,就像把画纸暴露在一场彩色的雨中,五彩的雨滴不断滴到纸面上。画面渐渐被色彩填满,一片纷繁迷乱的色彩,像被马群践踏的花园。画笔继续在这色彩的迷宫中游走,仿佛不是画师在运笔,而是画笔牵着他的手游移。王子在旁边疑惑地看着,他想提问,但画面上色彩的涌现和聚集有一种作用,让他着迷。突然,几乎是在一瞬间,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冻祥,所有的色块都有了联系,所有的色彩都有了意义,形状出现了,并很快变得精细清晰。
王子现在看到,针眼画师画的确实是国王,画面上的国王就是他在宴会上看到的装束,头戴金色的王冠,身穿华丽的礼服,但表情大不相同,国王的目光中没有了威严和睿智,而是透出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,如梦初醒、迷惑、震惊、悲哀……藏在这一切后面的是来不及浮现的巨大恐俱,就像看到自己最亲密的人突然拔剑刺来的那一瞬间。
“我的王,画完了,我把国王画到画里了。”针眼画师说。
“你把他画到画里了,很好。”王子看着国王的画像满意地点点头,他的眸子中映着火把的火光,像灵魂在深井中燃烧。
在十几里外的王宫中,在国王的寝室里,国王消失了。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天神雕像的大床上,被褥还有他身体的余温,床单上还有他压出的凹印,但他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王子把已完成的画从石桌上拿起扔到地上,“我会把这幅画装裱起来,挂在这里的墙上,没事的时候经常来看一看。下面画王后吧。”
针眼画师又用黑曜石石板压平了一张雪浪纸,开始画王后的肖像。这次王子没有站在旁边看,而是来回踱步,空旷的地堡中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。这次画师作画的速度更快,只用了画上幅画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。
“我的王,画完了,我把王后画到画里了。”
“你把她画到画里了,很好。”
在王宫中,在王后的寝室里,王后消失了。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天使雕像的大床上,被褥还有她身体的余温,床单上还有她压出的凹印,但她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在宫殿外面的深院中,一只狼犬觉察到了什么,狂吠了几声,但它的叫声立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,它自己也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沉默了,缩到角落不住地颤抖着,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“该画公主了吧?”针眼画师问。
“不,等画完了大臣们再画她,大臣们比她危险。当然,只画那些忠于国王的大臣,你应该记得他们的样子吧?”
“当然.我的王,全记住了,即使给他们每人的每根头发和汗毛各画一幅特写……”
“好了,快画吧,天亮前画完。”
“没问题,我的王,天亮前我会把忠于国王的大臣,还有公主,都画到画里。”
针眼画师一次压平了好几张雪浪纸,开始疯狂作画。他每完成一幅画,画中的人就从睡榻上消失。随着黑夜的流逝,冰沙王子要消灭的人一个接一个变成了挂在地堡墙上的画像。
露珠公主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,那声音又急又响,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敲她的门。她从床上起身,来到门前时看到宽姨已经把门打开了。宽姨是露珠的奶妈,一直照顾她长大,公主与她建立的亲情甚至超过了生母王后。宽姨看到门外站着王宫的卫队长,他的盔甲还带着外面暗夜的寒气。
“你太无礼了!竟敢吵醒公主?!她这几天一直失眠睡不好觉!”
卫队长没有理会宽姨的责骂,只是向公主匆匆敬礼,“公主,有人要见你!”然后闪到一边,露出他身后的人,那是一位老者,白发和白须像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头脸,他的目光锐利而深沉,他就是针眼画师向王子展示的第一幅画中的人。他的脸上和斗篷上满是尘土,靴覆满泥巴,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。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袋,但奇怪的是打着一把伞,更奇怪的是他打伞的方式:一直不停地转动着伞。细看一下伞的结构,就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:那把伞的伞面和伞柄都足乌黑色,每根伞骨的末端都固定着一只小圆球,是某种半透明的石头做成的,有一定重量。可以看到伞里面几根伞撑都折断了,无法把全伞撑起来,只有让伞不断转动,把伞骨末端的小石球甩起来,才能把伞撑开。
“你怎么随便让外人进来,还是这么个怪老头?!”宽姨指着老者责问道。
“哨兵当然没让他进王宫,但他说......”卫队长忧虑地看了一眼公主,“他说国王已经没了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?!你疯了吗?”宽姨大喊,公主仍没有做声,只是双手抓紧了胸前的睡袍。
“但国王确实不见了,王后也不见了,我派人看过,他们的寝室都是空的。”
公主短促地惊叫了一声,一手扶住宽姨好让自己站稳。
老者开口了:“尊敬的公主,请允许我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“让老人家进来,你守在门口。”公主对卫队长说。
老者转着伞,对公主鞠躬,似乎对于公主能够这么快镇静下来心存敬意。
“你转那把伞干什么?你是马戏团的小丑吗?”宽姨说。
“我必须一直打着这把伞,否则也会像,国王和王后一样消失。”
“那就打着伞进来吧。”公主说,宽姨把门大开,以便让老者举伞通过。
老者进入房间后,把肩上的帆布袋放到地毯上,疲惫地长出一口气,但仍转着黑伞,伞沿的小石球在烛光中闪亮,在周围的墙壁上投映出一圈旋转的星光。
“我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空灵画师,王宫里新来的那个针眼画师是我的学生。”老者说。
“我见过他。”公主点点头说。
“那他见过你吗?他看过你吗?”空灵画师紧张地问。
“是的,他当然看过我。”
“糟透了,我的公主,那糟透了!”空灵画师长叹一声,“他是个魔鬼,掌握着魔鬼的画技,他能把人画到画里。”
“真是废话!”宽姨说,“不能把人画到画里那叫画师吗?”
空灵画师摇摇头,“不是那个意思,他把人画到画里后,人在外面就没了,人变成了死的画。”
“那还不快派人找到他杀了他?!”
卫队长从门外探进头来说:“我派全部的卫队去找了,找不到。我原想去找军机大臣,他可以出动王宫外的禁卫军搜查,可这个老人家说军机大臣此时大概也没了。”
空灵画师又摇摇头,“禁卫军没有用,冰沙王子和针眼可能根本就不在王宫里,针眼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作画,都能杀掉王宫中的人。”
“你说冰沙王子?”宽姨问。
“是的,王子要以针眼画师作武器,除掉国王和忠诚于他的人,夺取王位。”
空灵画师看到,公主、宽姨和门口的卫队长对他的话似乎都没感到意外。
“还是先考虑眼前的生死大事吧!针眼随时可能把公主画出来,他可能已经在画了。”
宽姨大惊失色,她一把抱住公主,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她。
空灵画师接着说:“只有我能除掉针眼,现在他已经把我画出来了,但这把伞能保护我不消失,我只要把他画出来,他就没了。”
“那你就在这里画吧!”宽姨说,“让我替你打伞!”
空灵画师又摇摇头,“不行,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,我带来的纸还没有压平,不能作画。”
宽姨立刻打开画师的帆布包,从中取出一截雪浪树的树干,树干已经刮了外皮,露出白花花的纸卷来。宽姨和公主从树干纸卷上抽出一段纸,纸面现出一片雪白,房间里霎时亮了许多。她们试图在地板上把纸压平·但不管怎样努力,只要一松手,那段纸就弹回原状又卷了回去。
画师说:“不行的,只有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雪浪纸,那种黑曜石石板很稀有,我只有一块,让针眼偷走了!”
“这纸用别的东西真的弄不平吗?”
“弄不平的,只有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,我本来是希望能够从针眼那里夺回它的。”
“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?”宽姨一拍脑袋,“我有一个熨斗,只在熨公主最好的晚礼服时才用,就是赫尔辛根默斯肯出产的,是黑曜石!”
“也许能用。”空灵画师点点头。
宽姨转身跑出去,很快拿着一个乌黑银亮的熨斗进来了。她和公主再次把雪浪纸从纸卷中拉出一段,用熨斗在地板上压住纸的一角,压了几秒钟后松开,那一角的纸果然压平了。
“你来给我打伞,我来压!”空灵画师对宽姨说。在把伞递给她的时候,他嘱咐道,“这伞要一直转着打开,一合上我就没了!”看到宽姨把伞继续旋转着打开举在他的头顶,他才放心地蹲下用熨斗压纸,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挨着压。
“不能给这伞做个伞撑吗?”公主看着旋转的伞问。
“我的公主,以前是有伞撑的。”空灵画师边埋头用熨斗压纸边说,“这把黑伞的来历很不寻常。从前,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其他画师也有这种画技,除了人,他们也能把动物和植物画到画里。但有一天,飞来了一条渊龙,那龙通体鸟黑,既能弃深海潜游,又能在高空飞翔,先后有三个大画师画下了它,但它仍然在画外潜游和飞翔。后来,画师们筹钱雇了一名魔法武士,武士用火剑杀死了渊龙,那场搏杀使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大海都沸腾了。渊龙的尸体大部分都被烧焦了,我就从灰堆中收集了少量残骸,制成了这把伞。伞面是用渊龙的翼膜做的,伞骨、伞柄和伞撑都是用它的乌骨做成,伞沿的那些宝石,其实是从渊龙已经烧焦的肾中取出的结石。这把伞能够保护打着它的人不被画到画里。后来伞骨断了,我曾用几根竹棍做了伞撑,但发现伞的魔力竟消失了,拆去新伞撑后,魔力又恢复了。后来试验用手在里面撑开伞也不行,伞中是不能加入任何异物的,可我现在已经没有渊龙的骨头了,只能这样打开伞……”
这时房间一角的钟敲响了,空灵画师抬头看看,已是凌晨,天快亮了。他再看看雪浪纸,压平的一段从纸卷中伸了出来,平铺在地板上不再卷回去,但只有一掌宽的一条,远不够绘一幅画的。他扔下熨斗,长叹一声。
“来不及了,我画出画来还需要不少时间,来不及了,针眼随时会画完公主,你们——”空灵画师指指宽姨和卫队长,“针眼见过你们吗?”
“他肯定没见过我。”宽姨说。
“他进王宫时我远远地看到过他,但我想他应该没看见我。”卫队长说。
“很好,”空灵画师站起身来,“你们俩护送公主去饕餮海,去墓岛找深水王子!”
“可……即使到了饕餮海,我们也上不了墓岛的,你知道海里有……”
“到了再想办法吧,只有这一条生路了。天一亮,所有忠于国王的大臣都会被画到画里,禁卫军将被冰沙控制,他将篡夺王位,只有深水王子能制止他。”
“深水王子回到王宫,不是也会被针眼画到画里吗?”会主问。
“放心,不会的,针眼画不出深水王子。深水是王国中针眼唯一画不出来的人,很幸运,我只教过针眼西洋画派,没有向他传授东方画派。”
公主和其他两人都不太明白空灵画师的话,但老画师没有进一步解释,只是继续说:“你们一定要让深水回到王宫,杀掉针眼,并找到公主的画像,烧掉那幅画,公主就安全了。”
“如果也能找到父王和母后的画像……”公主拉住空灵画师急切地说。
老画师缓缓地摇摇头,“我的公主,来不及了,他们已经没有了,他们现在就是那两幅画像了,如果找到不要毁掉,留作祭奠吧。”
露珠公主被巨大的悲痛压倒,她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。
“我的公主,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,要想为国王和王后复仇,就赶快上路吧!”老画师说着,转向宽姨和卫队长,“你们要注意,在找到并毁掉公主的画像之前,伞要一直给她打着,一刻都不能离开.也不能合上。”他把伞从宽姨手中拿过来,继续转动着,“伞不能转得太慢,那样它就会合上,也不能太快,因为这伞年代已久,转得太快会散架的。黑伞有灵气,如果转得慢了,它会发出像鸟叫的声音,你们听,就足这样子——”老画师把伞转慢了些.伞面在边缘那些石球的重量下慢慢下垂,这时能听到它发出像夜莺一样的叫声,伞转得越慢声音越大。老画师重新加快了转伞的速度,鸟鸣声变小消失了。“如果转得太快,它会发出铃声,就像这样——”老画师继续加快转伞的速度,能听到一阵由小到大的铃声,像风铃,但更急促,“好了,现在快把伞给公主打上。”他说着,把伞又递给宽姨。
“老人家,我们俩一起打伞走吧。”露珠公主抬起泪眼说。
“不行,黑伞只能保护一个人,如果两个被针眼画出的人一起打伞,那他们都会死,而且死得更惨:每个人的一半被画入画中,一半留在外面……快给公主打伞,拖延一刻危险就大一分,针眼随时可能把她画出来!”
宽姨看看公主,又看看空灵画师,犹豫着。
老画师说:“是我把这画技传授给那个孽种,我该当此罪。你还等什么?想看着公主在你面前消失?!”
最后一句话令宽姨颤抖了一下,她立刻把伞移到公主上方。
老画师抚着白须从容地笑起来,“这就对了,老夫绘画一生,变成一幅画也算死得其所。我相信那个孽种的技艺,那会是一幅精致好画的……”
空灵大画师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,然后像雾气一般消失了。
露珠公主看着老画师消失的那片空间,喃喃地说:“好吧,我们走,去饕餮海。”
宽姨对门口的卫队长说:“你快过来给公主打伞,我去收拾一下。”
卫队长接过伞后说:“要快些,现在外面都是冰沙王子的人了,天亮后我们可能出不了王宫。”
“可我总得给公主带些东西,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,我要带她的斗篷和靴子,她的好多衣服,她喝的水,至少……至少要带上那块赫尔辛根默斯肯出产的好香皂,公主只有用那香皂洗澡才能睡着觉……”宽姨唠唠叨叨地走出房间。
半个小时后,在初露的曙光中,一辆轻便马车从一个侧门驶出王宫,卫队长赶着车,车上坐着露珠公主和给她打伞的宽姨,他们都换上了平民装束。马车很快消失在远方的雾霭中。这时,在那个阴森的地堡中,针眼画师刚刚完成露珠公主的画像,他对冰沙王子说,这是他画过的最美的一幅画。
本故事来自《三体三•死神永生》,作者:刘慈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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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读:
最大的提示:三维世界的二维化。
解读理由:针眼画师把三维的人画到二维的画之中。
其中角色解读:
空灵画师和针眼徒弟——掌握二向箔的神级文明
镇纸或熨斗——装载二向箔的容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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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放军报《云中的哨所》------------世界屋脊边防哨所的一曲感天动地的时代颂歌
人生总是要面临许多选择,生死关头的高尚取舍最能折射出心灵之光。——题记
这是发生在世界屋脊边防哨所的一曲感天动地的时代颂歌。
西藏军区边防某团五连六班驻守詹娘舍哨所的战士们,在雪崩袭来、生命危险时,表现出英勇顽强、团结互助的精神,生动再现了当代边防军人的高尚品德。
6月13日,成都军区在拉萨举行命名大会,授予六班“英勇顽强团结互助模范班”荣誉称号。
面对雪崩的选择——
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
西藏亚东县气象局局长加穷:
今年2月以来,亚东县境内连降大雪,詹娘舍哨所山口一线积雪厚达2至4米,凹地积雪最深处厚达40至60米,风力达10级以上,百年不遇,史所罕见。
在特殊的自然环境中,詹娘舍哨所官兵一直过着夏天吃雨水、冬天吃雪水的生活。
3月2日,卫生员王鑫和战士于辉吃过午饭,背着背囊到距哨所15米左右的地方背雪回来化水。在近80度的陡坡上,两人将一锹锹积雪往背囊里放。
13时30分,一声闷响,划破了詹娘舍哨所上空的宁静。于辉脚下的积雪突然崩塌,连人带锹被卷入300米深的悬崖。
“班长,于辉掉下悬崖了!”王鑫气喘吁吁地跑回哨所向班长靖磊磊报告。
“快!值班员留下,其余同志跟我来!”靖磊磊当机立断,带领副班长梁波、战士杜江南、杨恒升、赵勇及卫生员王鑫迅速下山救战友。
由于下山通道被积雪覆盖,靖磊磊坐着铲雪用的铁锹迅速滑下山崖。找到于辉,靖磊磊将他抱在怀里,一边呼喊他的名字,一边掐他的“人中”。大约30分钟后,于辉终于醒了过来。
寒风呼啸,乌云翻滚。“快走,要打雷了。”靖磊磊说完,将背包绳系在自己腰上,背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于辉,指挥大家撤回哨所。
向哨所攀登的“路”,是一个80度左右的陡坡。杨恒升拿着铁锹边往上爬边铲雪开路,副班长梁波带着杜江南、赵勇边走边将脚下的积雪用劲踩实。前面的战士每上一步,就将靖班长腰上的背包绳往上拖一步。走在最后的王鑫双手插进积雪中,用头紧紧顶住班长背上的于辉。
当战士们爬到距离哨所约100米远时,杨恒升发现上方积雪裂出一条巨大的弧线。“班长,可能又要发生雪崩!”杨恒升的话音刚落,积雪突然崩塌,战士们再次被卷下山崖。
不知过了多久,第一个醒来的靖磊磊带着剧痛刚坐起身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他用力支撑起身体爬过去将其他战士一一摇醒,并将赵勇和于辉从积雪中刨出。
此时,于辉已重度昏迷,其余战士都不同程度受伤。
眼看大家伤势太重,雪深坡陡,加之天色渐暗。靖磊磊当即决定:“我留下照顾于辉,你们赶快绕道返回哨所报告团里,请求派人来营救。”
“我是卫生员,我留下,你们快走!”王鑫恳求。
“班长,要走一起走,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。”另几名战士说。
在生死抉择面前,战士们表现出了边防军人高尚的情怀。
靖磊磊命令:“我和卫生员留下照顾于辉,你们就是爬也要爬出去向上级报告情况,然后请人来营救!”
山风呼啸,雾气升腾。梁波等4人爬上一个山梁,回头望去,只见靖磊磊和王鑫在冰雪地上将于辉搂在怀里,焦急地向他们打着“快走”的手势。
夺眶而出的泪水,在4名战士脸上凝成了冰花。
面对绝境的选择——
英勇顽强团结互助
西藏军区副司令员兼西藏军区总医院院长、高山病防治专家李素芝:
常人每天所需热量为2000大卡,野营、行军等重体力劳动,日消耗热量3200至4200大卡。一个常人在不补充食物的情况下,在海拔4000米以上、零下10摄氏度以下的雪地里通常只能存活12小时。
梁波带着3名战士向哨所急行。他们4人分两组,杜江南在前面10米处开路,梁波同杨恒升、赵勇在后面跟进。突然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杜江南脚下的冰层破裂,身子随即陷进积雪中。
“快,杜江南掉进雪窟窿里了!”梁波立即指挥大家救人。
积雪下的树枝划破了战士们的双手,刨出的雪被鲜血染红。冷、痛、饿……各种困苦交织在一起,侵蚀着战士们的身体。忍耐、坚持!20多分钟后,大家终于将杜江南拉出雪窟。杜江南手臂、头部被划破,额头上的鲜血不住往外流,浑身不停地打颤。
夜黑风高,险情四伏。战士们走出约1000米,又是“咔嚓”一声。
“副班长!”走在梁波身后的杨恒升见梁波滑进冰河,失声大叫。
“快,接人桥。”战士们趴在刺骨的雪地上依次抱着对方的腿,将梁波慢慢从冰河里拉上岸。
上岸后的梁波衣服顿成“冰甲”,鞋子也掉了,不住地打着寒颤。
饥寒交迫,伤势加重,行走困难。走着走着,梁波双眼开始模糊,双腿渐渐不听使唤。他对大家说:“我可能不行了,你们快往前走,好叫人救班长他们,不然一个人也走不出。”
“副班长,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抛下你。”杨恒升哭着硬背起梁波,艰难地往前挪动。其实,杨恒升的腿已在雪崩中受了伤。
在艰难的行进中,战士们每走一步,都要使出全身力气。突然,杨恒升眼前一黑,和梁波一起栽倒在雪地上。
“只有尽快报信,才能营救战友!”杜江南、赵勇奋力前进。刚走出1公里左右,腿部和面部受伤的赵勇也昏倒在雪地上。
杜江南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:一定要火速把信息传递出去!他用手捂住伤口,爬一段,滚一段,连滚带爬地向哨所行进。
23时30分,经过近10个小时的生死行程,满脸是血的杜江南终于将战士遭遇雪崩的情况报告给上级。
部队领导得知情况后,立即组织力量营救。很快,梁波、杨恒升、赵勇3人获救,但没能发现其他3名战士的踪迹。
战士生命重如山。军委首长、成都军区及西藏军区领导十分关心失踪战士安危,多次指示采取非常手段开展营救工作。军区领导决定紧急起用直升机飞往西藏边防搜救。同时,团里派出搜救小组利用晚上气温低、积雪硬等有利条件,逐步向前推进,实施地毯式搜索。
3名战士终于被找到了,但他们已永远和雪山融在了一起。
面对艰苦的选择——
云中孤岛无私奉献
西藏军区边防处处长李军安:
海拔4655米的詹娘舍哨所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东段,面积40平方米,每年10月至翌年5月为雪季,6至9月为雨季,1至6月为雷电多发期,气温10℃至-30℃。
3月12日,就在3名战士牺牲后的第10天,中央电视台军事纪实栏目播放了反映詹娘舍哨所官兵生活的电视片《云中的哨所》。半个小时的电视片,再现了烈士生前的音容笑貌。烈士王鑫的母亲直到节目结束还在擦眼泪:“没想到娃儿在那么苦的地方当兵,每次打电话却说一切都好。”
人称“云中孤岛”的詹娘舍哨所,生活条件异常艰苦。
哨所缺水,战士们夏天接雨水,冬天取冰雪化水。这两类水都缺少矿物质,常年饮用会脱头发、凹指甲。为增加矿物质含量,战士们在水缸里放上各种石头。为节约用水,早上一盆水众人洗脸,晚上加热一起洗脚。
哨所地处风口,一年刮风时间超过300天,风力均在六级以上。每年,哨所战士走下雪山,回到亚东县城,不用开口,人们都知道他们是詹娘舍哨所的兵——因为严重缺氧和强紫外线长期照射,他们有着紫黑色的脸、稀疏的头发、紫红肿胀的手、下陷成小汤匙状的指甲,那是詹娘舍留给他们的印记。
就是这样一个地方,却是边防官兵所向往的。30年来,每一个上詹娘舍哨所的官兵都是自己主动申请的。
在一些同龄人尽情享受现代生活时,哨所官兵心甘情愿地挤在20多平方米的吊脚楼里,在雪山之巅为祖国站岗放哨,接受大自然残酷的锤炼……
詹娘舍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魅力,让官兵无怨无悔爱着她?
是中国军人为国戍边的使命感。梁波告诉记者:在詹娘舍哨所站岗放哨,最能体会什么叫国境线,什么是国家主权,最能真切感受到作为雪域卫士的光荣和自豪。
是到艰苦环境中接受锻炼的进取心。赵勇告诉记者:人活着,就要有追求。当兵戍边,就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自己。能吃下詹娘舍哨所的苦,可以直面任何困境,接受所有挑战。
是战友间雪一般纯洁的兄弟情。杨恒升告诉记者:今年1月,靖磊磊收拾好行囊正准备回家完婚,得知老班长王国昌的姐姐患尿毒症须换肾,家里让他马上回去以备不测,他当即决定再次推迟婚期,把休假机会让给了老班长,没想到他和未婚妻竟再也不能完婚。今年春节,哨所官兵全部病倒,所有的药都吃光了,靖磊磊挣扎着起来给大家熬了一锅辣椒汤。
其实,记者知道,战士们有句话没有说出口:哨所是很艰苦,可再艰苦也得要人去守。我不吃苦,就意味着别的战友要去吃苦,所以宁可把苦留给自己。更何况,为祖国守边防,苦中有乐,苦中有光荣。
这就是我们的战士,平凡,而又伟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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